报道:夜雨丨宋燕:兔年·归去来兮
兔年·归去来兮
宋燕
【资料图】
对于兔年,我总是有些别样的情愫!
哥哥十二岁那年的除夕,我们一家人正欢天喜地团团围坐看春晚,母亲突然开口了:“哎哟,我都差点忘了,今年是兔年,是我们家小哥的本命年呢!”我和哥哥一脸呆萌,转头问:“什么叫本命年呀?”母亲想了想说:“哎,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总之今年是兔年,而我们家小哥就是属兔的。”我一听,连忙问,那我是属啥的呢?母亲屈指算了算,然后对我眨了眨眼睛说:“小妹是属猪的。”“猪?”哥哥在一旁大笑,我顿时慌了神,扯着母亲的衣襟不依不饶:“我不属猪,我不属猪,我要属小白兔.....”正在此时,电视机里传来一段激越的音乐,像是消防车的警报声。母亲说:“快看快看.....”我一扭头,只见一个英俊的少年,正穿着一袭红衣在电视里边跳边唱:“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这是我此生关于兔年的最初的记忆。
那一年,《冬天里的一把火》真正火透了大江南北。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唱歌的红衣少年名叫费翔。其实当天他唱了两首歌,幼年时的我只记住了《冬天里的一把火》,却从来未曾想过,在以后的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令我此生再难忘怀的,却偏偏是当晚他唱的另外一首歌——《故乡的云》。
“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
我的故乡,位于大巴山南麓,渝东北片区一个偏远的小县城,很多年以来,汽车是通往小城的惟一的交通工具。小时候,父母常常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教育哥哥和我:“你俩要好好学习,将来才能走出这大山⋯⋯”本来以为故乡已经够偏僻了,可是谁曾想,哥哥22岁大学毕业那年,却分配到了更为偏远的邻县工作。家乡有句俗语:“县隔县,一百八”。而今想来,这一百八十里路,不过区区九十公里。可是在当年,在偏远的山区,极目之处尽是蜿蜒崎岖的盘山路,真正是山高路远,颠沛流离......
记得那是1998年的冬天,哥哥工作已近两年。两年来,我们一家除了春节团圆,平日里巳是聚少离多。记忆里,那年的冬天异常阴郁也异常寒冷。学校一放寒假,我便起早贪黑地做作业。我想,快过年了,哥哥终于要回家了,我得赶在哥哥回家之前把作业做完。母亲在家里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她整日里欢天喜地地灌香肠、推汤圆、熏腊肉......母亲说:“我得赶在腊月底把年货备齐,等你哥哥回来,我们一家人才好团团圆圆过大年。”
真的,年,是风尘辗转的归来,是翘首以盼的团圆。
至今记得,那一年除夕,母亲做了一大桌子年夜饭等着哥哥回家。眼看着夜幕渐沉,邻居家里欢声四起,屋外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可哥哥依然是不见踪影。彼时,手机尚未普及,母亲一遍又一遍给哥哥打传呼,我们一家人守着电话,从惴惴不安,到坐立难安,一直到六神无主......母亲急得只差去派出所报案。大约夜里10点多,哥哥终于回了电话。哥哥说:“车行至半途,才知道大雪封山,根本没法回家。载着满满一车乘客的司机,只得又把大伙儿送回去......”末了,我只听见电话的那边,哥哥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一年,哥哥二十四岁,我们一家四口,第一次吃了顿没有团圆的年夜饭。席间,父亲举起酒杯看着母亲和我说:“所谓成长,其实就是远行。我们这一家人,无论在哪儿,平安就好。”然后再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生,关于第二个兔年春节的记忆,便如父亲手中的酒,亦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待得哥哥再回家时,已是当年冬天。那是一个星期天,窗外飘着如冰的雨,我正在家里做作业,哥哥背着巨大的行囊,风尘仆仆的回了家。哥哥见了母亲,低着头,半晌又抬起头,坚定地说:“我下岗了,但真不是坏事儿,我正好可以重新规划我的人生。”父亲问哥哥有什么打算,哥哥说:“我早想好了,与其在这边远山区风尘辗转一辈子,倒不如趁早回头,一切重新开始。”那天,恰逢澳门回归,我们一家人聊天聊到深夜。哥哥说:“我想去沿海发达城市,一边念书一边工作。将来,一定是一个可以让年轻人大展宏图的信息时代......”彼时,电视里正唱着迎接澳门回归的《七子之歌》,我不禁问哥哥:“连澳门都回家了,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哥哥微笑着拍了拍我的头说:“小妹放心,总有一天,你哥会回来的。”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仿佛正是属于哥哥的真实的写照。少年时的哥哥,像是《三国演义》里驰骋疆场的宝马赤兔,勇往无前又所向披糜。而人,总是在历练中才能真正成长与强大。
又逢兔年,我们一家人却迎来了更深更远的别离。2011年,我已在远离故乡千里之外的异地安家,哥哥半工半读,早已成为国内IT界精英,并已决定去海外开创他的新事业。那一年元宵节,我们一家人乘车去重庆江北机场为哥哥送行。彼时,故乡已建成了高速公路,初春的时节,公路两边开满了金光灿烂的迎春花,一切都那样生机勃勃又春意盎然。母亲一路叮咛依依惜别。父亲说:“他妈,这是好事儿。好男儿,志在四方......”。那天送别哥哥再回家时,已是深夜。汽车在夜里寂静的高速公路上飞奔。年轻的司机在车里翻来覆去的播放着汪峰当年最火的歌:“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飞翔在辽阔天空,就像穿行在无边的旷野......不经意间一抬头,只见暗黑的车窗外,一轮圆月高悬天边,那般明澈皎洁,宛若霜雪。
与哥哥这一别,从此关山路远,天涯相隔。以后,每见天边圆月,我总会在心底默默念叨。所幸,还有这玉免东升,千里婵娟。
只是,时光只解催人老。转眼,连我这个小妹都已年届不惑,父母亦近风烛残年,近年来,父亲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2019年,在父亲70岁生日前夕,我曾问哥哥:“你到底还回不回来呀?”哥哥坚定地说:“我还是那句话,你放心,你哥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前年深秋,父亲病倒了,我去医院探望父亲,父亲看着我,只是沉默,半晌,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也不知道,我们这一家人还能在一起团团圆圆过个年不?”我说:“放心,哥哥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近两年,哥哥在国外的事业日趋稳定,亦日渐向好。他常常向我们说起他想回国的打算,还说五岁的小侄女儿已经会背“床前明月光”了。母亲说:“能回来就尽量安排回来吧,我和你爸都已是古稀之年......”及至腊月里的一天,哥哥来电说:“今年除夕,你们就等着我回来吃年夜饭吧!”我急切地问:“你这次回来了,还走不走?嫂子和侄女儿都一起回来吗?”哥哥放声打了个“哈哈”说:“当然不走了啊,我带着你嫂子侄女儿一起回来。我们仨一起回国,一起回家,回我们的家......”
又一个兔年将至,虽然昔日青衫少年,而今已是两鬓华霜,但是,只要是归来,只要是团圆!隔着数十年的光阴,我仿佛又看到,很多年前的那场兔年春晚里,那个叫费翔的少年,正站在舞台上深情呼唤:“归来吧,归来哟,别再四处漂泊......”
归去来兮!或许当初,少年所有的远行,都只为这一刻,从容归来!
(作者单位:重庆市电力行业协会)
编辑:罗雨欣
责编:陈泰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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