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余启红:小人物的“命运之歌”——浅谈李燕燕的非虚构作品

来源:上游新闻 2023-08-02 11:17:18

小人物的“命运之歌”


(资料图)

——浅谈李燕燕的非虚构作品

熟悉重庆作家李燕燕的读者会发现,她非虚构作品的主角其实都是小人物,像《无声之辩》里为聋哑人辩护的律师唐帅,《社区现场》里服务百姓的社区工作者,《我的声音,唤你回头》里那些不甘命运摆弄的女性,此次结集出版的非虚构集《食味人间成百年》里的二舅妈、房东老太太、老辈子、赵叔、杨大萍等等。这些人物一般不会出现在传统的报告文学里,除非他们做出了让世人刮目相看的突出事迹,也常常作为先进人物的陪衬而存在。

传统报告文学里的主人公一般是在大灾大难面前方显本色的英雄烈士,或做出突出贡献的先进模范,或众所周知的“时代楷模”等。许多作品的重心在彰显典型人物的风采上,有时便无意抽离了典型人物的不寻常面,令读者只看到了典型人物极其高光的一面。看惯了太多“端庄”的纪实文学,当我读到李燕燕的非虚构作品时,顿时耳目一新。这些小人物活灵活现,鲜活生动,《食味人间成百年》里的二舅妈,菜做得很好,勤劳坚韧,但却斤斤计较;《老厂记》和《杂病记》里的赵叔,技术精湛,为人热情,但是坚守“徒弟学到手师傅去讨口”的传统,就是不将关键技术传给徒弟们;《师范生》里的杨大萍,成为师范生,初衷只为跳出农门成为领工资的国家干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只为教好书在城里站稳脚跟,没有“崇高”的思想境界。李燕燕的非虚构作品,还出现了纪实文学里一般不会出现的不确定性,比如《老大姐传》里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老大姐,她为什么终身未嫁?作者以“听说”为据,讲了两个“传说”,但并未交代究竟真相如何。这样的留白,也算有意思。

这些特质,就让李燕燕的作品显得可感可信,读来手不释卷,欲罢不能。

或者说,这在某种程度上,李燕燕的非虚构写作,之于传统式报告文学,是一种开拓新路的尝试。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李燕燕的非虚构写作是对传统的回归。

我觉得,第一本为人物立传的非虚构作品当属《史记》。在两千多年前,太史公写了七十篇列传,开启人物传记的先河。这七十篇传记中,主人公不乏建功立业的王侯将相,但是它的第一篇写的是伯夷和叔齐。伯夷和叔齐建过什么大功大业吗?没有。有什么英雄事迹吗?没有。但是他们有值得书写的精神。钱穆在《中国历史精神》一书中,把《史记》注重人物精神的传统,归结为人本传统。他在耶鲁大学讲学时,与一个教授辩论。这个教授说,“历史应拿人作为中心,但人也得有事业表现,才够资格上历史。”钱穆把这个教授的历史观归结为西方文化的事本历史观。“人本”注重内在的精神,“事本”注重外在的表现。钱穆甚至把这两种不同的历史文化精神,上升到一个特别的高度,人本精神成为中国五千年文化得以源远流长的密码之一,事本精神成为其他古代文明因此不见踪影的缘由之一。儒家传统将立德、立功、立言作为人生三大任务,首要的,是看不见的德要立起来。

在人本观念里,人人皆可以成佛,只要我在自己的岗位上尽职尽责,那就能够赢得别人的尊重,我自己也觉得不错。读了李燕燕以小人物为主要角色的非虚构作品,我产生了一种感觉,就是我也有可能成为李燕燕非虚构作品的主角,只要我尽力做尽心活,不一定要做出惊人的事迹突出的业绩。

这种读者心态的产生,这种平和心态的普及,对于构建和谐社会而言,是重要的。

写小人物最多的,是一个叫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人,这个前苏联、现在白俄罗斯的作家,是唯一一个获得诺奖的非虚构写作者。她的五部经典非虚构作品我读了两遍,差不多有一千个小人物,我没有记住一个人物。因为她的作品重心不在人物身上,而在人物所说的话上,她用各种声音(甚至是截然相反的)来立体地呈现——诺奖的颁奖词称之为复调。尽管各种声音在陈述中,也展现了小人物的命运,但是她的关注点在这些声音共同的指向上,大时代大事件上。比如,《战争中没有女性》(从女性的角度)《最后一个见证者》(从儿童的角度)呈现的是二战时期苏联的卫国战争,《切尔诺贝利的祭祷》呈现的是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件。

著名作家何建明先生《何建明国家报告精选集》里的作品,都是有关移民、扶贫、高考等大时代的大事件。尽管作品也有小人物,但是他的落脚点不在小人物身上,而在解决问题的探索上,在解决问题的思考上,在解决问题的建议上。他的这本书,确实起到了推动问题解决的作用。

我们从李燕燕非虚构作品里,尽管也可以看出一些时代的背影,比如三线建设、企业改制、改革开放、国家师范生政策变化、民法典的颁布等等,但是她的关注点却在小人物本身的命运上。

李燕燕非虚构作品给我的另一个印象是,“我”的痕迹很重。在李燕燕作品里,“我”经常出现,“我”的情感“我”的观点时常直接呈现,这样的参与,让人感到很亲切。毛姆的小说常用第一人称“我”,杰克·伦敦的小说也常用第一人称。虽然小说与非虚构不同,但相同的是,用第一人称叙述,代入感很强。从维熙仅有的非虚构作品《走出混沌》也用了第一人称,文中, “我”是一个深度参与者、经历者。

李燕燕作品中的“我”,不是主角,只是一个采访者,一个叙述者,或者是一个旁观者。但却随着自己的视线或脚步移动,最终深入走进了人物命运或事件本身。

(作者供职于石柱县委统战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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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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