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师：燕子飞回来了
《有趣的故事》叶坚铭
给小姐姐买了本叶君健译的《安徒生童话选》，她在沙发上就非常有兴致地翻看起来。我不由得有些感慨，你真是幸福啊，才二年级，就能够看安徒生童话了，爸爸整个小学期间都没有读过这本书。
小姐姐有点疑惑，为什么呀？我给她解释，那时候爷爷奶奶家里穷，没钱买这种课外书，并且二年级的时候，爸爸根本不认识几个字，没法和你相比啊。
(资料图片)
一直在旁观望的弟弟终于逮着了插话的机会，爸爸，你那时候是不是只认识“人大天”啊？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我明白了，这大概是小男生在学前班老师识字课学到的最初几个简单字。倒让我想起自己刚上小学时的课本了。
我上的是五年制小学，依稀还记得自己一年级的语文课本。32开本，只有开头两三张彩插，第一张是“欢迎新同学”，一个背书包的小男生向女老师鞠躬。大概封面被我早早撕掉了，所以这差不多是我书本的第一张，印象尤其深刻。
拼音之后的识字课倒还记得清楚，也不是“人大天”，而是“人口手”，后面我记得的还有“上中下”“大小多少”“日月水火”“山石田土”“耳目舌牙”“头足坐立走”。刚学写字时，两个合成字“多”“坐”是费了很大周折的，不知道如何安排间架结构。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篇《燕子飞回来了》的课文。文章不长，网上找了一下，节录如下：
春天到了，小燕子跟着妈妈从很远很远的南方飞回来。
飞呀，飞呀，她们飞过大海。小燕子往下一看，奇怪地问：“妈妈，海面上哪儿来那么多铁塔？”妈妈笑着说：“孩子，那是井架，工人在开采海底的石油呢。”
飞呀，飞呀，她们飞过高山。小燕子往下一看，奇怪地问：“妈妈，那火车为什么不冒烟呢？”妈妈笑着说：“孩子，那是电力机车。你看，车顶上还有电线呢。”
飞呀，飞呀，她们飞过田野，飞到去年住过的地方。小燕子奇怪地问：“妈妈，这里哪儿来那么多新房子？”妈妈笑着说：“孩子，农民过上好日子啦。你看，那写字的孩子不是秋成吗？”
小燕子高兴地说：“妈妈，秋成也上学了。”妈妈说：“是呀！农村的变化可真大啊！
这差不多是我识字后读到的第一篇童话，里面什么铁塔井架电车那时都没见过，也全无兴趣，让我倍感惊喜的是那两只会说话的燕子。
燕子在我们乡间是常见的鸟儿，老家堂屋墙上就有一窝，年年春来衔泥筑巢，生儿育女，我熟悉得很。但从来不知道它们还会说话，家里人也不告诉我。
想想那可太有意思了。我仿佛发现芝麻开门秘密的阿里巴巴，兴奋之余还有点忐忑。但也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那时我还是个羞怯的小男生，没敢问老师，更不好意思问同学。
后面的课我全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这个新发现。好不容易挨到放学，磨蹭着等村里的小伙伴都走了，才慢慢的提起书包从后街回家。
后街有一个水荡子，我们称之为壕，春水初生时几乎漫过浅岸，常有街上的农妇来后面青石板上洗衣服，棒槌叩击石板的铎铎声会传出很远。我一路磨蹭着停停走走。
背街的土路两边散乱的开着各种野花，中间踩出一条小路。黄花苗（蒲公英）顶着黄色的小伞 ，地菜（荠菜）已经开出白色的小花，草紫（苜蓿）花白里带点紫。车前草肥大的叶子匍匐着，被我踩了一脚的穗子又顽强地抬起头来。
右边地势落差很大，斜斜的散落着人家的菜园和水田，最底下是一条浅浅的河沟，看得见暗色的水流在缓缓流淌。青色的苇草已经高过人头，细长叶子的香蒲暗暗生出了蒲棒，稀稀落落的红花蓼草在风中摇摆。
《双燕图》吴冠中
我没心思留意这再熟悉不过的风景，无聊的掐下一根黄花苗，在手里转着那细细中空的管儿，这可爱的小小的花朵。没有等上太久，就有两只燕子从远处飞来了。瞧着它们飞近了，我抬头看看周围，时近中午，四下无人，便鼓足勇气开口了。
“燕子，燕子，你会说话吗？”
它们并不理会这个傻傻小男生的搭讪，也许根本没听到，低低的掠过水面又飞远了。
我有点小小失望，但还不肯死心，心想自己是不是声音太小了。等到它们盘旋一周再次低飞到跟前的时候，我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
“燕子，燕子，你能和我说句话吗？”
也许被我的唐突给吓了一跳 ，它们这次飞离得更快，迅速在我头顶划过一个圈。我只能痴痴地看着两只小小的身影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天际，并且再不回头。
一个六岁的乡间少年，人生第一次感到深沉的失落，真切又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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