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播:儿时木薯香
□杨芳
腊月里,北风呼啸,蛰于室内,虽不至于冷得哆嗦,但仍是缩手缩脚的。这时,如有一锅热气腾腾的木薯,抚慰一下严冬里不得舒展的肠胃,该多好啊。
(相关资料图)
关于木薯的许多回忆,便在脑海里鲜活起来。
那时候,我们县里最大的葡萄糖厂,就建在河对面,高大烟囱上长年白烟不断。每到木薯丰收时节,一辆辆拖拉机、大货车装载着满车的木薯,接连不断地在码头等待渡船。放学路过的男孩子们有时会从车子后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扯下一些木薯,然后带回家去,丢在家里的猪圈里。
放寒假后,早上的阳光照在人身上都是冷冷的,只待太阳升高一点,雾气逐渐散去,父母就会戴上白白的线手套,扛上锄头,挑起箩筐,带我上山去收木薯。那块自种地是父母利用工余时间开掘出来的,一年到头都种满各种经济作物。木薯是其中之一。
这片种满希望的山坡,自从春天种下木薯开始,就牵引着我们的目光。先是一点绿冒出来,从灰暗的家属瓦房门前抬眼望去,远远就能看见那黄黄的一片山地上生起一层鲜绿的景象;再后来,木薯的杆越长越高,叶片开始有点绿浪滔天的架势,整个山地便都被木薯遮盖了。饭后闲暇,我们眺望着这满目的绿,一种期望的快意便会涌上心头。
秋天来了,木薯的叶子颜色由绿入黄,大片大片的金色在深秋阳光下或月光下闪着波浪,能令每一个播种者都感到温暖。木薯终于可以采挖了。那些从松软变得干硬的山地,经受了一年的风雨吹打,又变得发白、干渴,狠狠一楸下去,就能将一条条长长的肥胖如婴儿般的木薯挖起来。被翻开的泥土这才还原出土地的新鲜和朴实。被风吹黄的叶子倒下了,但木薯那红红的叶柄,被有心的小孩收集起来,经过一番巧手编织,或变成垫子,或变身为红彤彤、轻而巧的各种小玩意。
我们把木薯从山坡一筐筐地挑到晒地,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一条条已经趁新鲜刮掉粗糙表皮并变得雪白的木薯上,我们平淡了一年的日子就酿出了节日的酒意。去皮、摊场、翻晒,一遍又一遍地。香气一点点地弥散开来,那是一种甜中带酸的味道。走在晒地上,我们憧憬着,今年能卖个好价钱吗?家里今年想置办的东西,大概是可以办成的吧……我确信,那是辛劳过后,满心期待将得以实现的欢喜。
最终,木薯片在北风吹拂下变得越来越轻,气味变得越来越醇厚。我们将木薯片装进大麻袋里,雇个拖拉机,经渡船过河,卖给葡萄糖厂。夜里,对岸厂里阵阵的酸臭气,就会随着工人下工时吹响的鸣笛声飘散在小镇上空。第二天一早,母亲又和镇上很多妇女一样,挑着糟桶,去糖厂边上的排污口一勺一勺地将酒糟盛满两桶挑回家,那是我家两只大白猪最爱的食物,它们常常吃完便大腹便便地躺倒,睡个死沉。
新鲜的木薯,刮去最外层的糙皮后,被切成一段段扔到锅里,加满水猛火熬煮。外面寒意袭人,灶间却是热气蒸腾,香气弥漫。小孩子不住地问,木薯熟了没有,可以吃了吗?柴火一遍遍地添加,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响着。人们围着炉灶,取着暖,聊着天,那是一年中人们最悠闲、放松的时刻。满怀期待中,一口糯软的木薯,能填满人们饥肠辘辘的肠胃,和着丰收的喜悦之情,带给每个人心中足够的满足,并足以支撑着又一年的忙碌辛劳。
如今那葡萄糖厂据说还在,但已没了当年渡船运送木薯片的繁忙景象。父母工作的企业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经济大潮中没落了,我们一家也在那时离开了沿江小镇。父母经历过一番困顿和挣扎,终于有了安稳的晚年。
关于木薯的回忆,却在每次忆及时重新刷亮,并不时提醒我,那个年代里的不屈与坚持,是一个人最不该丢弃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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