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独家】初 坐 车 船 好 滋 味(三)

来源:山河学苑 2022-12-16 08:00:07

作者 袁海善

坐 大 客 车

儿时,在公路上跑的一辆又一辆大客车,都在我幼小的心灵上镌刻了美好记忆,并给我留下了无限向往和遐思。常常幻想有一天,大客车会把我带到一个很远很远童话般美丽的世界。


【资料图】

我们村离公路不远,每天都能看到从诸城往返于日照急驰的大客车。我和伙伴们常常坐在村头的西岭上,看大客“隆隆”地掀起一股黄土,像冒着一股浓烟绝尘而去。我们一双双眼睛便一直追随着它,直到翻过一座山梁看不见了,便怅然若失,我的一颗心似乎被大客车带走了。

我们村到诸城往返六十多里山路。那些年,从来没听说有谁坐过大客车。村里人到城里去,来回都是一步步地走。即使是不能走路的病人去城里看病,也是家人用木独轮车推着去。我十四岁那年,和几个同学到城里照小学毕业照,脚上都磨岀了血泡,直到天黑透了才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回到家。在农民眼里,坐大客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十七岁那年,我随父母“闯关东”才头一回坐上了大客车。那年,父亲五十二岁,已是含饴弄孙“知天命”的年纪。按理说,这个年纪不该闯关东了,但父亲在逃过了九死一生的三年大饥荒之后,铁了心要闯关东。我和妹妹从父亲地声声叹息和母亲不停地抹眼泪的样子,才知道父母亲背井离乡闯关东,并非是心甘情愿,而是迫不得已。为此,我们心里都酸酸的。

我和妹妹除了为父母心酸,也为自己心酸。因为辍学,“辍”掉了我和妹妹的求学梦。妹妹喜欢数学,在班级里是数学课代表。我喜欢语文,是班级的语文课代表。随着父母亲闯关东,我和妹妹的理想和追求都成了一枕黄粱。瞬间从一个学生变成了农民,过早地完成了身份上的彻底转换。想到这些,我忧心忡忡,不寒而栗。

说是“坐”大客,实际上是在车里站了两个多小时。那时,中国老百姓还没有“站排”的习惯,车门一开,不管大人孩子蜂拥而上,挤得嗷嗷乱叫。身强力壮的男人凭着自身优势,两个肩膀左右一晃,便挤进车里,抢先占到了座位。我们一家老小四口,背驮肩扛着行李和日用杂物,最后好不容易才挤上车。母亲已是五十五岁的人了,又是小脚,可怜巴巴地站在车门口,一路摇摇晃晃站到高密车站。

车里挤得密不透风,一片混乱。山里人抽着指头粗大喇叭旱烟,呑云吐雾,车内烟雾缭绕,辣蒿蒿呛得人喘不过气来。车行不远,便有人呕吐了,一股酸臭味在拥挤的车箱里弥漫着,久久不散。车里没有人介意,仍饶有兴致地大声谈论着关东山的黑土地,谈论着关东山的苞米大豆。在他们的心里,都装着一个似乎触手可及的好日子。

汽车在凹凸不平的公路上颠簸得很厉害,隨着汽车大幅度左右摇晃,人不断地东倒西歪。从一张张菜青色的瘦脸和破烂不堪的衣服,还有携带的锅碗瓢盆,我断定他们大都是闯关东谋生,和我们一家有着相似的经历和命运。我便打消了对他们的不屑和误解,突生出一缕同病相怜的情愫。

透过拥挤的人群缝隙,我瞭望着车外和家乡不一样的农田和村庄,还有一切不一样的景致。我们老家全是山岭薄地,粮食产量极低,遇到好年景尚能吃饱肚子。高密地界却是一马平川,土地肥沃,是有名的粮仓,早听说这里的农民也是挨饿受穷,也有一群一群人四下里逃荒要饭,我百思不得其解。

汽车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不停地行进着。车外的一个个村庄,一片片农田毫无留恋地向后“漂”去。我们离住了多年的四间老屋,离全村的父老乡亲,离村中央那口老井,离那群天真浪漫的同学,离受我尊重的马老师,越来越远了。妹妹离她喜爱的数学,离我喜爱的语文也无可挽回的越来越远了。

(图片来自于网络,谢谢原创)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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