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讲坛名师蒙曼：《红楼梦》是我的心头好

来源：澎湃新闻 2023-04-06 13:5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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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讲坛名师开讲经典名著|蒙曼陪你自在读红楼

(资料图片)

马上到6月了，芒种是6月的节气。芒种本身根本不是什么重要节日，但是红楼梦却拿它做了一篇大文章。红楼梦第二十七回说了，芒种意味着种花皆谢，花神退位，所以大观园里的女儿们都花枝招展的去见花神，只有林黛玉因为头天在宝玉那受了委屈，悄悄的跑到花冢，作了一首葬花词，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不知道打动过多少人的心，想想看，《葬花词》在《红楼梦》里的分量那可是太重了。一部《红楼梦》不就是一部扩大版的《葬花词》吗？既然如此，我们何妨就从葬花的日子开篇去拾取一些我们文化传统中的缤纷花语。

可能有的朋友会说了，红楼梦好，不假，该讲，也不假，但为什么是由你来讲？因为我喜欢。孔夫子说得好，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我不是中文系的老师，更不是红学专家，但是我读红楼梦，是真的读出了乐趣。从十一二岁，也就是书中贾宝玉林黛玉的年纪开始读起，一直读到如今四十七八岁了，按照书中的情节设定，应该是贾政和王夫人的年纪了，三十几年的时间，从少年读到了中年，不知道读了多少遍，从来没有腻烦过，而且每读一遍都有新收获，也都有新乐趣。这样一来二去，《红楼梦》也就成了我读得最熟的一部书，比我的专业还要熟悉。

熟悉到什么程度呢？书中的主人公贾宝玉盘点自己的功课，曾经有过这么一番曾经有过这么一番总结：“肚子内现可背诵的不过只有《学》《庸》《二论》是带注背得出的，至上本孟子就有一半是加上的，若凭空提一句断不能兼备的，这下孟就有一大半忘了。”

我觉得自己对红楼梦的熟悉程度大体就相当于贾宝玉读《论语》和《孟子》的中间状态。虽然做不到连注释都背下来，但是也总不至于加上凭空提一句，还是能够知道出自哪一回上下文，也至少能够说出大概来。这样的水准，真正的红学家自然看不上眼，但是自得其乐之余跟朋友们分享一下，也还是有点信心的。

从性情上来说，我最喜欢林黛玉教香菱学诗的时候，那种当仁不让的率性。香菱进了大观园，“慕雅女雅集苦吟诗”，找谁教她？她先找自家姑娘薛宝钗，可是宝钗却劝他不要得陇望蜀，那再找林黛玉，黛玉是怎么说的？黛玉笑道：“既要作诗，你就拜我作诗。我虽不通，大略也还教得起你。”我想听我讲课的总不会是学富五车的红学家，而只是和我一样的喜欢红楼梦，想要跟同好分享心得的朋友。既然如此，我何不把自己的所知所见拿出来跟大家共享。毕竟《红楼梦》之于你我就像诗词之于林黛玉和薛宝钗，这不是我们的本分，却实实在在是我们的心头好，不吐不快的。

那下定决心要讲了，具体要讲些什么？我想红楼梦本来就是一部真假相参，虚实相生的作品，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那既然如此，我何不就用这虚实相生的法子，从虚实两个角度讲起来。实的是什么？首先就是每一回的基本内容必须要先交代交代，因为有的听众朋友还不那么熟悉，其次就是每一回的精彩之处，这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和朋友们一起品味一下的，否则怎么对得起这样一部精妙绝伦的伟大作品。

第三，那些重要的名物制度也要跟大家介绍，那些符合小说需要却不符合生活真实的地方，也要跟大家辩证一番。毕竟我是学历史出身的，对时政有点爱好，对古代社会的一般运作方式也有点心得，这是实的，虚的又是什么虚的，其实就是个人体悟了。

第四，《红楼梦》开篇的时候，贾雨村闲来无事到村野之地去访古探幽，遇到一位隆中老僧，贾峪村问他什么，他都装聋作哑，答非所问，脂批讲这正是翻过跟头的样子，我是一个没有翻过跟头的人，若是有点什么心得，绝对不会隐藏起来，倒是一定要跟大家讨论个是与不是的。不过，既然是心得，就难免有个人色彩，既然是探讨，就一定有对与不对。所以我说这一部分是虚的，仅供大家参考，欢迎大家批评。

其实讲课原本和写诗就是一个道理，一定要虚实相生才有趣味，就拿蘅芜苑夜拟菊花题来说，用菊花的诗太多了，怎样才能够不落套呢？薛宝钗想出的法子不就是虚实相生，实字就是菊花的菊，虚字则是人对菊花的理解和心意，这样一来才有了那12首各具特色也各具性情的菊花诗。有这样的珠玉在前，我也就心慕手追，照葫芦画瓢了。

说到底，我讲《红楼梦》其实还是想要促进听众朋友们去读《红楼梦》，大家应该怎么读呢？我倒是有几个小建议，第一， 无论如何，红楼梦是一定要读起来的，我觉得这是咱们作为中国人的基本资质，我这样讲肯定有朋友会觉得这太夸张了，你说读《论语》是做中国人的基本资质也就罢了，毕竟是中国哲学最重要的原点，它规范了中国人的精神追求和价值取向。《红楼梦》只是一部小说，怎么能够上升到中国人资质的高度？我觉得《红楼梦》真的跟论语好有一比，怎么比？当年北宋名相赵普说过，半部《论语》治天下，那我也想学着说一句半部红楼懂中国，《红楼梦》本来就是半部残书，我要跟大家分享的也只不过是前80回而已。不过就算是这80回的残卷，也足够让大家读出人生的美好与无奈，读出中国传统文化的美好与无力了。

事实上除了《红楼梦》，任何一部作品，无论是《论语》还是《史记》，都不能让人如此细致地理解中国人和中国。虽然说《论语》和《史记》本身就塑造了中国人，也塑造了中国，但是把中国人的言谈话语举止坐卧乃至兴寄风骨，都如同工笔画一样一笔一笔描摹出来，让你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走进他们的生活之中，随着他们喜怒哀乐的，却只有《红楼梦》。

所以要读，既然一定要读，到底怎么读？我的建议是您就当小说去读，不必动不动查字典，不必一会画图，一会列表，更不必醉心于繁琐考据或者勾陈索引，就那么放心大胆地读下去。因为《红楼梦》本来就是一部好看的小说，它既不是反清复明的暗号，也不是曹雪芹的家史，它就是一部小说，有小说的结构、小说的情节、小说的语言、小说的思想，而这结构情节和语言思想又是无一不美，无一不让你着迷的。你只要读过一遍，就一定会想读第二遍，第三遍，这样循环往复，慢慢的你就悟了。不仅悟出了《红楼梦》中的人生，也悟出了你自己的人生，而且这种悟并不会让你无情，恰恰相反，它会让你的内心更加丰富多情，也更想呵护眼前这片有情山水，呵护世间一切有情儿女，更呵护我们五千年绵绵不绝的中华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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