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逸韵丨管窥王羲之尺牍的艺术特色-每日资讯

来源:文旅中国 2023-03-26 14:00:33

每次临摹王羲之尺牍,总会让我们通过字里行间,循其一点一拂而欲探究那个曾经的魏晋风度,这本属历代文人自有的“原风景”,一直让我们魂牵梦绕、流连忘返。今管窥王羲之尺牍的艺术特色,以求探骊得珠。

▲ 王羲之《得示帖》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一、精致之美。唐太宗《王羲之传论》云:“所以详察古今,研精篆隶,尽善尽美,其惟王逸少乎?”一个“尽善尽美”,足以昭示出对王羲之用笔精致的极高评价。因为精致,所以臻于精熟,让我们能够体会到蒋衡《拙存堂题跋》所言:“右军得意书,其精熟处如庖丁解牛,神行官止,不可思议。” 以王羲之行书起笔为例,笔者陋见,后人对其用笔评价的核心所在——一拓直下,最早见于赵孟坚《论书法》:“右军《乐毅》《画赞》《兰亭》,最真一一有墙壁者,右军一拓直下是也。”结合原文考察,“墙壁”常与“间架”连用,让我们明了,因为起笔动作具有质感,方进一步通过行笔撑起字之骨架。笔者以为,“一拓直下”,简要分析,讲究的是基于纸笔的相对位置与角度,笔锋斜切入纸,必成侧势,侧锋取妍,然后由侧转中。关于行笔,在帖学一脉,常以为笔锋一带而过即可,但通过尺牍可以想见王羲之的行笔过程,确是一派婉然从物,方圆合度。更多复杂的笔法是在使转当中,其又有切转和圆转之别,包括绞转笔法,常常隐含其中。收笔是王羲之能够传达出潇洒风度的一个重要笔法,凡其收笔,必然会多朝向下一字起笔处为常见形式,有时亦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最常见的连带有虚连、实连,其中一种方式是上下字实连,形成字组,其产生的收笔效果,恰恰成为王羲之的一个特色所在。

二、闲雅之容。欣赏王羲之尺牍,总能够让我们会心其中胜似闲庭信步的空间处理手法,从未感到逼仄、拘谨。用其《书论》中所言:“绵密疏阔相间”,体现出空间处理之法。绵密指空间之聚,疏阔指空间之散。聚与散或疏与密,对比之中形成其更加大气从容的布局原则,故而自其后,有王献之用笔的外拓之法,有颜真卿行书结构的天骨开张,但都以王羲之的闲雅空间处理法为滥觞。在其空间处理上,还体现在如萧衍《草书状》所言:“体有疏密,亦有倜傥,或有飞走流注之势,惊悚峭绝之气,滔滔闲雅之容,卓荦调宕之志……”疏密之间,一句“闲雅之容”,概括出其字结构处理留白之大胆,如其性情之放浪形骸,怎一个痛快了得。

三、放逸之势。在王羲之尺牍当中,我们还会明显感觉到一种音乐旋律般的笔墨流走,一种自上而下气息贯通的时间性特质,这都基于他的放逸之势。其笔势放逸,明显可以看到顺势收笔,以下承上,往来应答,衔接非常自然。可谓收得住、放得开。关于“逸”字的表述,周必大《论书》当中专门提到与势相连。“晋人风度不凡,于书亦然。右军又晋人之龙虎也。观其锋藏势逸,如万兵衔枚,申令素定,摧坚陷阵。初不劳力,盖胸中自无滞碍,故形于外者乃尔。非但积学可致也。”一句“势逸”,让我们通过王羲之对空间的排兵布阵,并进一步感觉到其用笔的灵动与畅达。另外,王羲之行草书字势雄逸的特点,以“龙跳天门,虎卧凤阙”为经典之比喻,就是来自萧衍《古今书人优劣评》中的概括之语,可谓“历代宝之,永以为训”。一龙一虎,动静之间,逸气横出。

四、对立和谐。王羲之之所以为万世之法,就在于建立在笔墨语言要素对比之上的和谐。但我们还要明确一点,只有简单的对比,亦常常流于偏执,如果盲目对比,就会失去艺术性。对比反差很小,则显示不出特点。真正的艺术性原则是在对立中达到统一。这在历代书论中多次被提及。比如项穆《书法雅言》中的“正奇”篇提出:“逸少一出,揖让礼乐,森严有法,神采攸焕,正奇混成也。”以“正”和“奇”单独指出王羲之书法中的一组对比关系,达到了“混成”之和谐。

当然,王羲之在其作品中总会略执一端而凸显出他的自家风流。比如王羲之动静之间,强调以静为主,如其《书论》所言:“凡书贵乎沉静,令意在笔前,字居心后。”沉静是其主要的情绪表达特点,但不排除在字里行间的动静对比,动静之间,以静为主。再比如,以奇为则,无字不奇,成为王羲之书法气象的一个明显特征,《频有哀祸帖》中的“祸悲催切”相连四字之竖画,一正一欹,有直有曲,轻重不同,刚柔各异,极富变化,不拘平正之“奇”,成为其亮点所在。

五、韵高千古。“韵高千古”一语出自刘熙载《书概》:“右军书,以二语评之,曰:力屈万夫,韵高千古。”显然,晋之韵不是无所依附,而恰恰存在于笔墨语言当中。韵可意为一种旋律,一种韵味。所有的艺术要素,都归拢于晋人所尚的高韵之中。王羲之在《笔势论十二章》中提出:“踠脚挑斡,上捺下撚,始终转折,悉令和韵。”可见“和韵”既是其技术旨归,又可认为是自我追求的美学法则。关于王羲之的高韵,略作归纳,至少涵盖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具遒媚之力。钱振煌《名山书论》中特别点出:“卫夫人称羲之书遒媚,惟其遒,是以有龙跳虎卧之奇。”遒媚,指出了一种力度,一种区别于侧峰取妍的常见说法,力屈万夫与遒媚相关,不是韩愈所讥评的“羲之俗书趁姿媚”。周汝昌《永字八法》中对“遒”做了专门阐释。遒与媚连在一起,化合而成一种神采与韵味。

二是具爽然风气。这成为高韵之特殊注脚所在。后人评价王羲之:“王右军如谢家子弟,纵复不端正者,爽爽然有一种风气。”(袁昂《古今书评》),此论颇为有名。这种“风气”就是作品流露出的韵,令人想见王羲之坦腹东床之率性,俯仰之间,一派洒脱风流。此种爽爽然,堪称流韵潇洒。时人谈及潇洒往往倾向于俗,但梁巗《评书帖》当中提出“晋书流韵潇洒”,这样一句最简单的评价,却最为准确地表达出王羲之的笔情墨趣,引导出那种笔锋流动溢出的美感。

三是出于天然。王羲之异于斯世常人,并非横空出世,而恰恰是不间断寻师访友,伴随终生的笔墨实践,并启悟于自然以及造化之理,最终体现出人书合一的高超境界。项穆《书法雅言》指出,王羲之“众体兼能,天然逸出,巍然端雅,弈矣奇解。此谓大成已集,妙入时中,继往开来,永垂模轨,一之正宗也”。最终形成天然之道,含文包质,技道相合,实非力学而能成也。  

(作者系山东省诸城市文化馆研究馆员)

2023年3月26日《中国文化报》

第3版刊发特别报道

《雅致逸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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