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之村庙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三十多年前老家要重新修庙的时候,我还在乡下。初生牛犊不怕虎,硬是应下几位长者的话,给新修的庙里编了几副对联。其实现在想起来,我那时哪懂什么对联的平仄对仗音韵格式?只不过凭着一腔对传统的敬畏与对家乡的热情写下了那几句恭恭敬敬的话。
打小就常听母亲说,民国年间村里曾经有过老爷庙、观音庙、五道庙、土地庙、三神庙等好几座庙,每年春天周围几个村子还要为老爷庙轮流唱上一台戏,寄托乡民们风调雨顺、四季平安的美好愿望。她还说庙会上的韭菜馅饺子皮薄馅香出奇的好吃。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小时候是没有见过村里有庙的,也没有经历过村里还唱戏等等好奇和不可思议的事情。记忆中的唱戏都是由公社在春季请县剧团连演三五天。一直令我不解的是,一个百十多户,以农耕为生的小山村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庙?倒是有一点可以看得出,这些庙的寓意都与村民们期盼的生产生活息息相关。在生产力高度不发达的年代,又岂止是一个地方的人们把适应自然,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想寄托于大大小小的寺院庙宇的。
当初对于庙的概念,源自于两件事情。一件是端午前后天旱的时候,母亲常说,五月十三是关老爷的磨刀日,总得下点儿。这个说法似乎年年都能得到应验,这天多多少少要下几滴雨的事从来没有撂空。另外一件是九月十三献面羊,村里人有个三灾苦难的,就给关老爷庙许个愿,事情妥当后在关老爷生日这天用白面蒸三个面羊,朝着老爷庙的地方敬奉。在那些吃喝困难的年代里,敬奉后的面羊切成薄片,是老人和孩子们此后几天里的美食。
后来,村里重修了庙,已有的老传统便渐渐的又立了起来。先是生活好起来的乡亲们再也不满足于三村五社时期的做法,大戏是要单唱的,一村一台,一年一台,我想关老爷自然是高兴坏了。每年不过正月,由各家各户轮流当值的小团队就为唱大戏开始忙活起来。以前唱戏,戏台在一块空的坝堰地上一年一搭,甚是麻烦,搭起的台子也不太牢靠,唱出来的声音也不纯正。得感谢国家的好政策,为了繁荣乡村文化,后来建起了砖木结构的戏台,省却了不少事,唱出来的音响效果也特别好。开始唱戏,在外奔波的村民们大多会回来,在记住根脉的同时,也是一次大聚会。再就是过年时上庙,这是极为庄严和神圣的一件事。腊月廿八和廿九,村民们便把庙的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贴上对联,挂上彩灯,一片温暖祥和的气氛。大年三十,夜里十二点刚过,庙门外便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与村路上人们走路的声音和说话的声音顷刻间构成了一首动人的交响曲。这隆重的场面一直要持续到大年初一的清晨。世世代代的人们年复一年用这种古老的方式表达对生活无限美好的向往。其实在没有了庙的时代里,除了大年三十上坟敬祖,大年初一寄托梦想的仪式感在村里也没有消失过,那就是人们对自家门神、灶神、土地等等诸神的敬奉。村里人盖了房子,灶台后面有灶神,大门两侧有门神,院子里有土地,大年初一放完开门炮,第一件事就是大人们领着孩子依次进行敬奉。我至今记得小时候跟着父亲点香磕头的情景。
过完了年,村里有拜庙的传统。其场面之宏大、气氛之热烈、神情之庄重堪称第一盛事!大年初二、初三吃罢早饭,村里便开始锣鼓喧天、彩旗招展,男女老少穿着崭新的过年服装自觉地聚集到一起,在长者和伞头的带领下,排成一条巨龙,从村底下的观音庙开始,对每一座庙依次跪拜。到了庙前,炮手点炮,长者奉上贡品,四名伞头手执花伞跪在地下,全村人跟着跪下,听伞头唱完敬神秧歌,一起叩四个头深谢神护佑之恩,许下新年美好愿望。17岁那年,我成了村里的伞头之一。日后的拜庙仪式参加过几次,但那些即编即唱的秧歌都已忘记。尽管这几年有时正月回去给母亲上坟时,大多能赶上村里拜庙,也总有伞头们热情地把伞要让给我,但多年不再唱,我始终没有勇气去接起伞把,生怕扫了乡亲们的兴,生怕唱不好愧对神灵不敬。
庙宇是一种独特的传统文化现象。尽管由于财力和规制所限,家乡的村庙远不如外面的大寺庙巍峨壮丽,但它在乡民们的心中的确是神一般的存在,它已经远远不再是一处或几处简陋建筑的存在。代代传承,人们敬神拜庙,已经远远超出了迷信的范畴,早已化作了一种精神的依规,一份爱乡思乡的情结。
□薛毓文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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