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热资讯!花间事

来源:长沙晚报 2023-03-01 05:58:34


【资料图】

邱凤姣

荒草苍翠,飞蓬簇簇,遍地白花,小酒盅一般斟满夕阳。春风吹着,蓬勃、蓊郁。仿佛一切正在酝酿中,一切刚刚开始。人在风中站着,小白花翻滚着,激荡中生出一种柔顺,又无来由地不安和怅惘。

雨终于到来,恍如世间所有无法预料的沉重都从天而降。青草的潮湿味和大地的灰尘味,在雨滴的空隙间扑腾。一堆云悬浮在对面黢黑的屋顶。枝叶茂密的树,低眉立在屋子一旁,任雨水冲刷出道道绿光。飞蓬满枝满丫的小白花,微微倾倒小酒盅,默然与暴雨抗争着。一朵小白花努力昂起头,想要看清一颗砸得它不断下垂的雨滴,又一串更大的雨滴打下来,飞蓬匆促弯下纤细的腰肢。

雨过天清,园子里一片静谧,水沫飞溅的空气中飘荡着颤音。这是飞蓬逐渐挺直腰杆、血脉通畅的声音。这种密若繁星的小白花,垂首穿过暴风骤雨,开得漫长而单纯。风里雨里看花,晨曦里月光里看花,小白花不止是花,是行走过的万水千山,是一晃而过的树林、山岭、岭上飘过的云,是疲惫的脚踝碰触的青苔,是植物闪耀的光芒、蜂蝶振翅的微响,是根系攥紧泥土的艰辛与喜悦。

一棵大大咧咧野蛮生长的多肉,主干手臂一般粗细,叶片苍翠。在众多的花草间,它被人喊着粗糙的土名“厚脸皮”。冬季,落着一场又一场南方罕见的暴雪。北风裹着雪花席卷走廊上的花花草草,沉稳敦实的“厚脸皮”也在刺骨的风中颤栗。所有的花草都像焯水过,叶子渐渐变黑,萎顿,凋落。“厚脸皮”迎风的一面,叶子落尽,只剩虬曲的枝干,凛然对抗着风雪。眼看它在劫难逃,将成为丑陋的“边瘫”。春风再度吹来,那半棵被冻僵的枝干迟迟不见动静。一把举起的小刀,正要挥向“死亡”的枝条。每个枝梢的顶端,突然爆出绿豆似的嫩芽。

一双手轻轻捧住布满疙瘩的枝条。被冻掉叶子的半棵,勉强绿着的半棵,历经数场荒寒,熬过来了。它历尽艰辛,奋力挣扎,到底延续了自己的生命。在别的花草一路寥落的途中,它仿佛裹带着一股热带风暴,冲破严寒带来的桎梏,迅速绿成一树硕大的翡翠。原本破碎凋零的生命,凭着一种力量,繁衍成生命的景观。种植它的人,路过它时常常凝神驻足许久。

岭上一棵桃树,巨伞般荫了半亩地。二月里满树花朵展翅欲飞,遮住一大片天空。鸟啄桃,桃生树,葱郁的沟沟岭岭都长了桃树。粉红小花朵一开,瞬间点醒岭上春天。大柏树下,青瓦颓墙衬着桃红,画幅一般。房前屋后,沟边溪畔,桃花灼灼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有人爬上岭看花,折了低处的几枝花,或插在发辫,或戴在衣襟,或回家置放在注满清水的玻璃瓶中。漫山桃花被风吹着,岭上寂静的光阴微微抖动。

二月暖风又起,桃花刹那间照亮山岭,老屋在桃花的光影里悄然坍塌。有人在吹笛,倚着断墙边的桃树,一曲悠扬,笛声风一般,摇动一树桃花,摇动一岭桃花。桃花长了翅膀,飞到池塘里,飞到新生的菖蒲里,飞到浅草的大地上。落花依草,落花逐水,落一层苍凉,落一层遗忘。

我家房屋的台阶上,种满了铜钱草、薄荷、雏菊,还有几丛山上挖来的春兰,种花人称其为“下山兰”。种花人念及兰草故土难离,特意捣碎陈年的松树皮为土,兰草周围布满翠绿的苔藓。山间院子,下山兰饮雨露,吸清气,叶片舒展,风骨其中,妙不可言。春寒料峭时,下山兰迫不及待地绽放一串串花穗,淡绿的玲珑花朵,清幽的香不绝如缕。种花人浇花,如同独步深林幽径。“兰草已成行,山中意味长。坚贞还自抱,何事斗群芳?”日日看花,种花人如同春兰,满是山野闲花的气质:朴素自得,宁静淡雅,择一事,终一生。

花间事看似世间无用之事,却又有着难以言说的美与神秘。花木葱茏间,人与植物坦诚相待,彼此接纳、领悟,一花一叶,凝神或叹息,都不被漠视。无数个起风的夜晚,大风摇曳着青枝绿叶,朵朵蓓蕾在黑暗中舞蹈。风卷着落花,沙沙地奔跑。所有凋零与孕育的生命,都在命运的挟裹下朝着光明,用力向前。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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