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资讯】烟火里的年味

来源:钱江晚报 2023-01-29 09:12:35

大年三十,我在居住的小区广场上,看到了放烟花的少年。少年们相互追逐嬉戏,在彼此身旁扔摔炮;几个青年燃放火红的“珍珠泉”,拿出手机拍摄VLOG,记录彼此的喜悦。我才倏然意识到,新的一年,就这样火热地开始了。

前些年,烟花杳然无踪。今年浙江各地有限度开禁,又渐渐找回童年的欢乐年味。春节里,从良渚街道一路逛去,零星的烟花贩卖店前围观者购买者众,几年不见,新品种的烟花让我目眩神迷,“网红款”“种草款”齐齐上阵,商家吆喝声高似涌浪。“好运锦鲤”犹如石墩子,四四方方身躯似乎蕴含极大能量。一个买摔炮的孩子,大人刚付了款,便迫不及待地朝街角扔去,“噼啪”的响声惊出远处三两狗吠。


【资料图】

妻子别出心裁地买了网红烟花“泡泡机”,兴冲冲地拿回家去放。一按下“扳机”,便有无数五彩斑斓的水泡冲天而出,直照得那夜空如同白昼,声响惹得家人纷纷捂耳退避,却又分明意兴遄飞、心爽神怡。身旁的幼女兴奋得手舞足蹈,绕着院子奔来跑去,惹得阿太忙喊:“慢点,慢点呀!”一年的翘首相盼,终在此刻化作了亮烈的喜庆、永恒的欢悦。

在丰子恺先生的笔下,过年是从腊月就开始了的。“过了腊八就是年。”腊月二十三晚上得送灶神,烧赤豆米饭,盛上一大碗供在灶神面前,全家跪拜灶王爷保佑平安;腊月二十七开始过大年,烧祭品,把两张八仙桌拼起来设“六神”牌;除夕吃年夜饭、守岁;正月初一上了街去,买花纸、看戏法;正月初二,穿了礼服挨家挨户去拜年……一连串的民俗,于老先生的笔下娓娓道来。但最让老先生怀念的,是童年时放花炮——上街买了雪炮、流星、金转银盘、水老鼠、万花筒,把鞭炮拆开,用罐头罩住,“咚”的一声,连罐头也跳将起来。后来胆子大了,可以把鞭炮攥在手里放,像大人一样轻松自如。

放鞭炮,始终是过年的主打节目。顾禄在《清嘉录》中记载,春节要放“爆仗”,“放爆仗三声,云辟百病,谓之开门爆仗。”在我们小辈眼中,年味大半是系于“爆仗”上燃放的。每年的大年三十,午觉睡醒,父亲照例领了我和堂妹去逛烟花店。店主是父亲的中学同学,每次扫货便可以打个八九折。她卖的花炮,价格公道,东西地道,连乡下人也都喜欢上她店里购买。烟花爆竹大大小小地码放在店外的折叠床上,顾客可以随意选购。除夕晚上要放上一整串“大地红”,自是必选;大年初一 “开门炮”、大年初五“迎财神”,得用“二踢脚”,也是多多益善。至于我们小辈,更钟情于“狗尾草”“小调皮”“小蜜蜂”“珍珠泉”“降落伞”……花花绿绿的包装,自带无穷魅力。那“彩珠筒”——一种手持的、可以连续朝空中发射的带响的烟火,也是我的心头好,我偏爱往对面人家的瓦屋顶上放,听那反弹的声音。买了满满几大箱烟花爆竹回家,母亲总是恼:“把钱烧着花了!”听着责怨,我装作泥菩萨一尊,照例把烟花按照每天的燃放计划分列好,绝不多放。

“小调皮”,这种花炮一燃着便自动旋转,继而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我喜欢将它放在祖母的蜂窝煤里,看它炸出一片“黑珍珠”,抑或放在纸箱里,等着炸成一堆“爆米花”。“小蜜蜂”,约莫半指大小,黑黄相间,点着引线,就唱着“嘟嘟——嘶啦——”的歌谣,垂直冲上天际。有一种“鱼雷”,据说可以把鱼从池塘里炸出来,威力非同寻常。我特意去附近水塘里验证,结果“嘭”的一声巨响,掀起一道水帘,泼得如同下雨一般,却不见一条鱼。有一回,我把“鱼雷”放到燃放完毕的“彩珠筒”里,又在口子上用废报纸塞住。谁知点燃后仅过了几秒,炮筒就从中间炸裂,一声巨响伴着火星直冲耳廓,惹得我耳朵生疼、发闷。母亲严肃告诫我,以后不许这般奇出古怪地燃放烟花,会伤到人。但我还有更多的淘气“花样”——将点着了的“狗尾草”塞到栓狗的地下室门缝里。那浓烟滚滚地起来,又散不开去,惹得小狗“汪汪汪”地直嚷嚷,显然对我意见很大!

大年三十,临近午夜十二点,全城人都开始燃放烟花爆竹。五光十色的烟花把黑夜燃成白昼,震耳欲聋的声响把心语汇成欢唱,也衬托出新年的吉庆气象。父亲忙着给亲朋好友发送拜年短信。他每年都别出心裁地编出新的“拜年段子”,有西游记版的“唐僧师徒拜年”、水浒传版的“一百单八将拜年”“十二生肖拜年”种种。我总是催促着他,指着家里满地的爆竹,让他趁着新年钟声敲响赶紧放掉。他总说:“不急不急,几个关键朋友还没发射呢!”待到高潮快要落幕,才着了慌似的捧起一挂“大地红”,冲到屋子外头燃放。背了风,用火柴一点,随着“噼哩啪啦”一串爆响,一条火龙舞起来了,我捂着耳朵也能听见群山的回响,年关的气氛被推至高潮。他又拿过“二踢脚”,对着引线点火。如同一支火箭,“二踢脚”顿时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咚——啪!”夜空响彻,火星四射,映照出一张童稚的脸、一张沧桑的脸。两代人的年味记忆在烟火里达成一致。

如果有一把尺子,春节一定是一年中人心与人心距离最近的时光了,浓浓的年味里多了许多人情味。

记得有一年除夕,我出门放“关门炮”,黑咕隆咚分辨不清,误将邻居家的一个“震天雷”拿来放了。父亲知道后赶忙代我向邻居道歉赔钱。可邻居说啥都不肯收钱,还乐呵呵地说:“小孩子放炮仗,那声音更脆更干净。过年么,大家开心!”

热烈、喜庆、祥瑞、荣耀,这是虔诚的文化信仰——过年,似乎非这样轰轰烈烈表达不可。

时代在进步,烟花在更新。不变的,唯有对那传统年俗文化的虔诚和执守。烟花爆竹可以缺席或回归,年俗文化记忆却不可阙如。我们需要这样一个民俗文化载体,为佳节助兴,为家人祈福,向春天道声安好。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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