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沧海事
二十四、德美楼与恩美德
杨二这么一讲，我真的回味起秦爷蒸的羊肉包子，特别在冬天里，吃羊肉包，还真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我说：“杨二叔这么一说，秦爷做的羊肉包子，还真香。”
杨二接着说，这羊肉包子，虽然产在“三不管”和穷困的街巷，是穷人的吃食，难登大雅之堂，但百姓喜欢，又买得起，羊肉包子铺就遍地开花。秦爷曾拿一本1926年出的《北洋画报》，上面说：“羊肉包子是天津特产，在北平天津大出风头。”我后来找秦爷，看到那本《北洋画报》，上面是这么说的：“羊肉包子为天津特产之一种食物，在北方颇负盛名，久居京津者，无不知之。”
杨二说，天津卫凡是混混、苦力、拉车人等贩夫走卒讨生活的地方，就有羊肉包子店。因此，羊肉包子生意十分红火，竞争也十分激烈。
秦爷盘点了先前那个小饭店，把多年积攒的家底拿出来，又找朋友借了些钱，就在意租界盘了一家门店，干起羊肉包子生意，店名叫“德美楼”。开始，意租界的有钱人耻于到小饭店消费，但人们一旦品尝到羊肉包子的美味，便得意上了这一口味。洋人由中国朋友带到干干净净，简单又古雅的德美楼，吃了一顿羊肉包子，就伸出大拇指，用蹩脚的汉语大叫“好吃，好吃”。
杨二说，他就是常去吃羊肉包子，与秦爷成了朋友的。德美楼价廉物美，还免费赠送羊蝎子汤或自制咖啡，很快就声名远播，食客盈门。于是就有人也想到这里开个羊肉包子店，大把大把地赚钱。
祖父插嘴了：“《史记·货殖列传》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利人利己做生意，倒也光明磊落。”
杨二说：“老爷说得对，但下面我说的主儿，就是动歪心眼儿，变看法赚昧良心钱。”
杨二说，偏偏有个叫朱善的人，买通了意领事馆华人秘书，为朱善在德美楼对面租赁门店提供了方便，又拿钱通融了巴斯克回力球有限公司名誉董事长、天津青帮头目潘子欣，很快，名为“恩美德”以经营羊肉包子为主的饭店，就在鞭炮声中开张营业了。“恩美德”楼上楼下各三间，装修豪华。店员白衣白帽，笑容可掬，在店前迎迓顾客。开张那天，官场、各界名人鱼贯出入，《益世报》还有广告助威。讲究礼数的秦爷还特意到花店订了一个大花篮，请人写了恭贺吉祥的话，送到朱善的店铺里。
可那羊肉包子原属平民草根的吃食，如今盛在镀银的盘子里上桌，成本可就成倍地往上涨。有头面、有身份的人，谁会以请吃羊肉包子来聚会、谈生意？那穷人谁舍得到豪华洋楼里，花高几倍的钱来吃羊肉包子？
不到一个星期，热闹的光景变得门可罗雀。他看到对门德美楼热热闹闹、进进出出。特别是有些洋人也到那里去吃羊肉包子，心里的嫉妒化为仇恨。杨二说：“朱善，也是靠借钱，折腾出‘恩美德’，如今落了一屁股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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