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虎的眼睛
永远不忘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只要你看过一眼就会记忆终生的灵魂之窗呀——致生命于死地的欺骗,是人类对于幼小心灵的启蒙读本?而人类智慧的品质,终于堕落到对于大自然的扼杀?幼虎的眼睛唤醒夜色一般蛰伏在我心之深处的耻辱。
小心扳起金属利齿,小心卸脱尖锐钢夹,小心抱在怀里,我把幼虎带回“汤姆叔叔的小木屋”。在我床边铺了一张小床,它开始伤员的生活。
为呼唤方便,我给它起了一个平常却亲昵的名字:阿弟。
是治疗,却是相互治疗:我治疗阿弟的肌骨,阿弟治疗我的感情——一种人类悄然弥漫并逐渐强化的当代世纪病:冷漠和孤独。
时间是一种物质的存在,仅仅三个月,我和阿弟就完成了从陌生,到熟悉,到休戚与共、生死相依的心灵之旅。不用语言,也无需语言,因为语言有待解读而爱心无需阐释。生命相信眼睛。
三个月过去,春天到了,阿弟不但完全康复而且明显长大:斑斓的皮毛,巍峨的身架,剽悍的气质——不再像猫,它已经俨然出落为一位长白家族的英俊少年。
告别是庄严的悲剧:
第一天围着白桦栅栏转了三圈,又踅进木屋不走了。
第二天彳亍进山,傍晚又逃学的孩子般怯怯回来。
第三天挨挤擦蹭,依偎在我怀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出。之后,它俯伏在地,两眼深情瞩望着我,仿佛远行者的诀别。伸手抚摸它的额头,触及筋骨的战栗和血液的燃烧。不忍正视它的眼睛,那是一首浸透泪水的抒情诗。寂静中阿弟站起身来,一步,一步,一步,宗教仪典一般走向门口。站定门口,回眸一望,忽地向着虎背岭深处奔突而去。久久,久久,我还感受到大山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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